下潜的过程如同坠向地狱的咽喉。海水的颜色从墨绿变为近乎漆黑，光线被彻底吞噬，只有船只自身和前方薇尔潜航器发出的光芒，在绝对黑暗中撕开微不足道的口子。水压剧增，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那来自上方的亵渎祷文声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直接的灵魂层面的压迫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
林昊的审判之眼在这里也举步维艰，视野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锁定前方薇尔那稳定得异常的灵压，以及更深处，那如同深渊心脏般搏动、散发着冥王碎片气息与葬海教团堕落灵压混合的源头。
“深度一千五百米……接近目标区域。”康纳德的声音在寂静的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压抑的紧张，
“能量读数急剧升高！下方有巨大的人工结构！”
终于，在潜航器的灯光照耀下，海底的景象浮现出来。
那并非自然的海床，而是一片被强行改造过的、巨大而诡异的广场。广场地面由某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石材铺就，上面镌刻着庞大而复杂的、流淌着暗红色光芒的仪式纹路。纹路的中心，是一座高耸的、由苍白兽骨和扭曲金属搭建而成的祭坛。祭坛顶端，悬浮着一块约一人高的、不规则的黑紫色晶体碎片——它内部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与熟悉的冥王波动！正是他们寻找的“碎片”之一！
然而，祭坛并非静止。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血液般在仪式纹路中奔流，汇聚到祭坛底部。
那里，蜷缩着数十个被阴影锁链束缚、昏迷不醒的人影，从衣着看，有海贼，有平民，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破损海军制服的人！他们的生命灵子和灵魂正被那黑紫色碎片缓缓抽取，沿着纹路，注入祭坛上方，维持着一个不断旋转的、通往更深层黑暗的空间裂隙！裂隙中，隐约传来更加古老、更加饥饿的嘶吼！
葬海教团，正在用活人献祭，试图稳定并扩大这个裂隙，接引更深处的“深渊”力量！
“这帮畜生！”
巴克目眦欲裂，握着「扞潮」的手因愤怒而颤抖。
卡尔葛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凶兽。
就连一向冷静的康纳德，脸上也布满了寒霜。
莱茵多特更是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忍。
薇尔的潜航器在祭坛广场边缘停了下来。她并未立刻攻击葬海教团，也没有去取那块碎片，而是静静地悬浮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祭坛周围，站立着数十名身穿黑袍的葬海教团祭司，他们环绕祭坛，吟唱着亵渎的祷文。为首的一名主祭，手持镶嵌着巨大眼球状宝石的权杖，赫然是之前在海上与林昊他们对峙过的那位！他感受到入侵者，抬起头，兜帽下露出惨白而狂热的脸，但奇怪的是，他看向薇尔潜航器的眼神，并没有敌意，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默契？
“薇尔使者，”
主祭的声音透过水波传来，带着扭曲的笑意，
“您终于来了。‘钥匙’和祭品都已到位，仪式可以进入最终阶段了！”
使者？祭品？
静灵庭号上，所有饶心猛地一沉！
林昊猛地转头，看向那艘银灰色的潜航器，审判之眼瞬间燃烧到极致！他终于看清了！在薇尔那冰冷的灵魂核心深处，缠绕着一丝与祭坛能量同源、却更加隐晦的暗红丝线！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守护者的使者！她是葬海教团潜入“守护者”内部，或者与其勾结的叛徒！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利用“钥匙”找到并激活碎片，完成这个邪恶的仪式！
“薇尔！！”林昊的声音如同寒冰，透过灵压传遍水下空间。
潜航器的舱盖无声滑开，薇尔的身影再次出现。她依旧穿着那身银灰色作战服，脸色冰冷，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嘲弄与淡漠的弧度。
“看来，不用再演戏了。”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却不再掩饰其中的恶意，“感谢你们，‘钥匙’的持有者们，没有你们的引导和‘生命之子’的灵魂波长作为最后的催化剂，我们还真难在守护者的眼皮底下，如此精准地定位并激活这块‘冥王碎片’。”
她的目光扫过林昊和他身后愤怒的众人，最后落在莱茵多特身上，带着一丝贪婪：“尤其是你，‘生命之子’，你的灵魂，将是献给深渊之主最好的贡品，足以让这道‘门’稳定开启！”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巴克怒吼，潮缚锁链如同怒龙般射向薇尔！
薇尔甚至没有移动，她身旁的海水瞬间凝结成坚不可摧的冰墙，轻易挡住了巴磕攻击。
“欺骗？不，只是相互利用。”她淡淡道，
“你们需要情报和庇护，我需要‘钥匙’和‘催化剂’。各取所需，不是吗？”
“混蛋！”卡尔葛拉再也忍不住，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残存的全部力量，挺枪直刺薇尔！暗红色的灵压如同风暴！
然而，薇尔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尖一点。
咔嚓！
卡尔葛拉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他持枪的手臂，从肩膀到指尖，瞬间被一层幽蓝色的坚冰覆盖！极致的寒意不仅冻结了他的血肉，更直接侵蚀他的灵压和灵魂！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重重砸在静灵庭号的甲板上，冰层覆盖的手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一击！仅仅一击就重创了卡尔葛拉！
“卡尔葛拉！”巴克和里克惊呼，想要上前，却被薇尔那骤然爆发、如同万年冰川般的恐怖灵压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薇尔漂浮在潜航器上方，如同执掌冰雪的女王，冷漠地俯视着他们，“仪式已经开始，深渊的视线已经投注于此。你们的灵魂，将成为迎接吾主降临的……第一道曙光。”
她看向那名葬海教团主祭：
“开始吧，将‘钥匙’和‘催化剂’带上来，完成最后的步骤。”
主祭狞笑着，挥动权杖，祭坛周围的暗红纹路光芒大盛，数条由阴影和暗红能量构成的锁链，如同毒蛇般，无视海水的阻隔，朝着静灵庭号和深蓝行者号缠绕而来！同时，那座黑紫色碎片散发出的吸力骤然增强，疯狂抽取着那些昏迷祭品的灵魂，上方的空间裂隙猛地扩大了一圈，一只覆盖着鳞片、燃烧着暗焰的巨大爪子，缓缓从裂隙中探了出来！
绝望，如同这深海的海水，冰冷刺骨，无处可逃。
林昊看着重赡卡尔葛拉，看着被压制的巴克和里克，看着惊恐的莱茵多特，又看了看那狞笑的主祭和冷漠的薇尔，以及裂隙中那即将降临的恐怖存在。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和愤怒，逐渐归于一种死寂般的平静。
他缓缓举起了「阎罗」，刀身嗡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决绝。
“薇尔，”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在这深海死寂中清晰可闻，“你以为……吃定我们了？”
薇尔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林昊的审判之眼，不再看向她，也不再看向祭坛，而是……望向了自己手中那柄玄黑色的长刀。
有些代价，必须支付。
有些界限，必须用血与魂来扞卫。
（第一百四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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