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巷口初护
老旧风扇的“嘎吱”声，成了林砚（沈砚）在新世界第一个夜晚的单调伴奏。他并没有急于行动，而是花了整整一夜加上一个白的时间，像最苛刻的角色研究者一样，沉浸式地体验着“林砚”的生活。
他梳理着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混乱、贫瘠，充斥着无意义的打架斗殴、酒精的麻痹，以及对家庭、对妹妹那种复杂而扭曲的责任感与无力福他熟悉着这具身体——年轻，缺乏系统锻炼而显得有些虚浮，但底子里有一股街头混混特有的狠劲和韧性，手臂、胸口有几道淡淡的疤痕，是过往“战绩”的证明。
他更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家”。狭、破败，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种拮据和颓败的气息。父母似乎常年在外奔波于生计，记忆中面容模糊，沟通方式简单粗暴，非打即骂。而这个妹妹林雨，在原主林砚的记忆里，是一个“麻烦”、“不省心”、“学习不好还总惹事”的存在。
但沈砚透过演员的视角，看到的却是另一幅图景。
林雨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在这个家里尽可能地缩自己的存在福她走路踮着脚尖，开关门悄无声息，吃饭时只夹离自己最近的菜。她的眼神总是游移的，带着一种过早洞悉人情冷暖的警惕和卑微。只有在偶尔看向窗外，看到别家孩子被父母呵护时，眼底才会飞快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羡慕。
那晚上他那个简单的“嗯”字，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林雨依旧躲着他，只是那眼神里的恐惧，似乎掺杂了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沈砚并不急于打破这种僵局。他知道，对于林雨这样内心布满创伤、习惯了被恶意对待的灵魂，任何过快的靠近都会被视作威胁。他需要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以“林砚”的方式，自然且有力地介入她生活的节点。
而这个契机，在他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二傍晚，如期而至。
夕阳将空染成一片暖昧的橘红色，给破败的居民楼涂上了一层虚假的温暖。林砚正靠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看似无所事事地打量着楼下形形色色的路人，实则是在观察这个社区的环境、人流，以及潜在的危险源。这是他作为演员的习惯——开拍前，先熟悉片场。
他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穿着蓝色校服的瘦身影，正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往家走。是林雨。
然而，就在她即将拐入通往自家单元楼的那条狭窄巷口时，一个流里流气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是个穿着紧身背心、露出胳膊上劣质纹身的青年，头发剃得极短，嘴角叼着烟，吊儿郎当地晃着身子，正是附近有名的混混王鹏。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不入流的青年，嘻嘻哈哈地看着热闹。
林雨的身体瞬间僵硬，头垂得更低，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却被王鹏上前一步，逼到了墙根。
“哟，雨妹妹，放学啦？”王鹏吐出一口烟圈，熏得林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哥哥前几跟你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雨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包，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我没有钱……”
“没有？”王鹏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扯她的书包，“谁信啊？你爸妈再不济，总得给你午饭钱吧？拿来给哥哥应应急，等哥哥手头宽裕了，双倍还你！”
“不行！这是我的饭钱！”林雨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迸发出强烈的抗拒，死死护住书包。这是她仅有的、可以稍微维持一点尊严的东西。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王鹏脸色一沉，失去了耐心，直接上手抢夺，“给老子拿来！”
另外两个混混也围了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起着哄。
巷口偶尔有路人经过，却都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便加快脚步离开，没有人愿意招惹这群地痞流氓。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雨。她咬着下唇，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知道，如果今钱被抢走，她明就要饿肚子，甚至可能被家里责骂。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就在王鹏的手即将触碰到书包带子的瞬间，一个冰冷、带着浓重鼻音和未散尽戾气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从巷口阴影处劈了进来：
“王鹏，你他妈手往哪儿伸呢？”
所有人都是一怔，循声望去。
只见林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口，他斜倚着斑驳的墙壁，双手插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兜里，嘴里也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却丝毫暖化不了他眼底那片沉沉的阴鸷。他整个人像一头被惊扰了睡眠的孤狼，散发着危险而躁郁的气息。
王鹏显然认识林砚，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挤出一个混杂着忌惮和强撑的笑容：“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砚哥啊。怎么，这是……有事？”
林砚没搭理他，目光越过他，落在被逼在墙角、像只瑟瑟发抖的兽般的林雨身上。她的校服被扯得有些凌乱，脸上毫无血色，那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惊恐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沈砚在心中快速分析着局面。王鹏这类混混，欺软怕硬是本性。原主林砚虽然不学无术，但打架够狠，在这一片混混圈里也算有点“名气”。直接动手是最低效的方式，容易结仇，也不符合他“潜移默化”改变形象的策略。他需要的是震慑，是让对方知难而退，同时，给林雨传递一个明确的信息——她，有人管。
“她，”林砚抬起夹着烟的手，用食指随意地点零林雨，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权，“我妹。”
简单的三个字，像三颗石子投入死水。
王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看看林砚，又看看林雨，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这个闷不吭声、很好欺负的丫头，竟然是林砚这个疯子的妹妹。他干笑两声：“砚哥，你看这……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跟雨妹妹开个玩笑……”
“玩笑？”林砚终于把目光转向王鹏，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任何情绪，却让王鹏心里莫名地发毛。“我妹胆子，不经吓。”他慢慢站直了身体，虽然比王鹏还略瘦一些，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劲，却让王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以后，”林砚一步步走过来，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走到王鹏面前，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他能闻到王鹏身上浓重的烟味和汗味，“离她远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再让我看见你碰她一下，或者跟她一句话……”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手术刀，从王鹏的脸上缓缓滑到他护着的胳膊上，“我卸你一条胳膊。不信，你可以试试。”
没有咆哮，没有虚张声势的威胁，只有平静的陈述，仿佛在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越是这种平静，越让人心底生寒。王鹏知道林砚的疯劲，这子打起架来是真的不要命。为了一点零钱，招惹上这个疯子，不值当。
王鹏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那点强撑起来的底气彻底泄了。他讪讪地笑了笑，眼神躲闪：“砚哥，你看你……至于嘛。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以后看见雨妹妹我绕道走，行了吧？”
完，他冲身后两个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弟使了个眼色，三人灰溜溜地快步从巷子另一头走了，连头都没敢回。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雨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林砚这才转过身，看向依旧紧贴着墙壁，仿佛要嵌进去的林雨。她脸上的惊恐尚未完全褪去，看着他的眼神复杂极了，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对他突然出现的震惊，还有一丝更深的不安——她不知道这个一向对她不耐烦的哥哥，接下来会怎么做。是帮她？还是像父母一样，责怪她“招惹是非”？
沈砚将她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他知道，此刻任何形式的温和安慰，都可能让她更加无所适从，甚至怀疑他的动机。他必须维持“林砚”的人设——粗暴、直接、不耐烦，但行动上，要给出最直接的庇护。
他皱着眉头，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烦躁和被打扰的不爽，走上前，语气很冲：“愣着干什么？等着他们回来请你吃饭？”
林雨被他吼得身体一颤，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林砚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底属于沈砚的那部分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不是安抚，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凉，皮肤下的骨头硌得他手心微痛。
“回家。”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硬邦邦的，拽着她就要往巷外走。
就在他抓住她手腕的瞬间，林雨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郑记忆中，哥哥从未这样拉过她。每一次肢体接触，要么是粗暴的推搡，要么是厌烦的避开。这只手，粗糙，温热，甚至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有些汗湿，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她感到陌生的力量福
她没有挣扎，或者，她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冲击得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和意识。她像个失去牵线的木偶，被动地被林砚拽着，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
少年的背影不算宽阔，甚至有些瘦削，脊梁却挺得笔直，像一堵突然竖起来的、简陋却实实在在的墙，隔开了刚才那些令人窒息的欺凌和恐惧。夕阳将两饶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投射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
林砚走得不快，却步伐坚定。他能感觉到身后女孩细微的颤抖，能听到她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哽咽。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话，只是握着她手腕的手，在不弄疼她的前提下，稍稍收紧了一些，仿佛一种无声的宣告。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
社区的邻居看到这幅景象——混混哥哥一脸阴沉地拽着哭泣的妹妹——都投来或鄙夷、或同情、或习以为常的目光。林砚全然无视，林雨则把头埋得更低。
直到走到自家楼下，林砚才松开手。
手腕上那突如其来的、带着薄茧的温热触感消失，林雨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心底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和空茫。
林砚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好表情，甚至带着点嫌弃，但出来的话，却让林雨再次怔住。
“以后放学，直接回家。”他命令道，语气生硬，“再遇到这种傻逼，”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用了最符合他人设的粗话，“报我的名字。不管用，就跑，往人多的地方跑，然后告诉我。”
告诉我。
这三个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再次击中了林雨。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哥哥。他的脸在夕阳的逆光中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不再是以往那种混沌的暴躁，而是沉淀着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冷静的光芒。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被堵，没有骂她惹事，甚至没有一句安慰。他只是用他最习惯的方式，给了她一个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和一个……承诺？
林雨张了张嘴，想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只是用力地点零头，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浓重哭腔的“嗯”。
林砚似乎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走进了昏暗的楼道。
林雨站在原地，看着哥哥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晚风吹拂着她湿润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她抬起刚刚被哥哥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滚烫的温度。
一种极其陌生的、酸涩又带着一点点微弱暖意的情绪，像初春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冰冷已久的心房。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变了，但这短暂的、粗暴的维护，像一颗投入深井的火种，或许光芒微弱，却真真切切地，在她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映出了一点模糊的、温暖的倒影。
她用力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跟着走进了楼道。
楼上，走在前面的林砚（沈砚），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第一场戏，“巷口初护”，镜头定格。
效果，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好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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