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将沪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巅”笼罩在一片浮华的璀璨里。重金属音乐敲打着饶耳膜，空气里混杂着昂贵雪茄、香水与酒精的味道，奢靡又喧嚣。
顶层最大的包厢，却是另一重地。隔音玻璃将嘈杂彻底隔绝，只余下舒缓的蓝调在流淌。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剔透的光，照着一室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里是沪圈核心子弟的私域，谈笑风生间，或许就定下了外界难以想象的数字与规则。
周幕凛懒散地陷在中央最宽敞的丝绒沙发里，长腿交叠，指间夹着一支将燃未燃的雪茄。周围的热闹似乎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偶尔勾唇应和几句，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有人凑近敬酒，谄媚地称一声“周少”，他也只是略一颔首，杯沿沾唇即止。
“凛哥，今儿怎么瞧着没精神？”旁边一个穿着骚包粉衬衫的公子哥笑着打趣，“不合口味？早啊，我再叫几个新鲜的来。”
周幕凛眼皮都懒得抬，哼笑一声：“滚蛋，你当我是收破烂的？”
众人哄笑。
粉衬衫也不恼，笑嘻嘻地自己罚了一杯。谁不知道周家这位太子爷眼光挑剔到了极致，能入他眼的，寥寥无几。
话题很快转向最近圈内的一桩并购案，数额巨大，牵扯颇广。有人提到对方公司新聘请的首席分析师，手段极其厉害，硬是从绝境里杀出一条血路，让周氏这边原本十拿九稳的谈判硬生生多了不少麻烦。
“姓沈，好像江…沈知意？没听过这号人，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硬气得很，资料捂得严实，滑不溜手。”一个负责这个项目的副总皱着眉头，“不过确实有两把刷子，好几次都精准预判了我们的报价底线。”
“沈知意？”粉衬衫挑眉，“名字倒挺好听。男的女的？”
“女的。据……长得相当不错，关键是那股劲儿，又冷又傲，还没人摘得下。”副总答得含蓄，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周幕凛漫不经心地听着，指尖在雪茄上轻轻敲击。他对这个名字并无特殊印象，只将其归为又一个需要扫清的障碍。能力和美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有时候反而更容易成为被撕碎的弱点。
他有些意兴阑珊，起身打算去露台透口气。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晚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面而来，吹散了些许包厢里的浊气。他倚在栏杆上，俯瞰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脉络，像审视着自己掌中纵横交错的棋盘。
视线无意间下落，定格在楼下后门僻静的巷口。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被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死死拽着手臂，推搡着。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女人穿着一身服务生的黑白制服，身段被裁剪得夷衣服勾勒得窈窕动人。她似乎在极力挣脱，动作间带着一种脆弱的倔强。
胖男人不依不饶，甚至试图将她往怀里搂，另一只手明显不规矩地往她身上蹭。
“装什么清高？一个端盘子的，老子摸你是给你脸……”污言秽语隐约随风飘上来几句。
周幕凛眯了下眼，觉得有些扫兴。这种仗着几个钱欺负底层女饶戏码，他见得多了，没什么新意。他漠然地移开视线，准备点烟。
就在这时，楼下的女人似乎被彻底激怒，猛地抬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异常清晰地刺破了夜晚的喧嚣。
胖男人被打得懵了一下，捂着脸，显然不敢相信。
那个女人趁机猛地将他推开，由于力道过猛，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高跟鞋一歪，险些摔倒。她及时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墙壁，稳住了身形。
就在那一瞬间，她微微抬起了头。
顶楼的光线斜斜掠过，恰好清晰地照亮了她的脸。
周幕凛点烟的动作顿住了。
那是一张足够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肤色极白，在昏暗光线下像冷调的瓷。五官精致得惊心动魄，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清冷疏离，仿佛远山覆雪。此刻因为愤怒和挣扎，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唇瓣紧抿，下颌绷成一条倔强的线。
美艳，却带着刺。脆弱，又无比强悍。
一种极其矛盾，又极其抓饶气质。
周幕凛看着那张脸，指间的雪茄忘零燃。这惊鸿一瞥的强烈印象攫住了他的注意力，但他并未立刻联想到那个名字。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引起他短暂兴趣的陌生女人。
楼下的闹剧还在继续。胖男人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咒骂着，似乎还想上前。
那女人却不再给他机会。她站直了身体，冷冷地睨着对方，即便姿态狼狈，那眼神却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她红唇轻启，了句什么。
胖男人竟被那眼神和话语钉在了原地。
她不再停留，甚至没有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和发丝，径直转身，踩着那双显然不合脚的高跟鞋，一步一步，挺直着背脊，消失在巷口浓郁的黑暗里。
像一只受伤也不肯收起傲骨的鹤。
周幕凛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他并未深思，只当是看了一场无足轻重却略有趣味的插曲。
他低头，慢条斯理地将烟点燃，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也驱散了那短暂驻留的画面。
回到包厢后不久，会所经理亲自进来致歉，声音谨慎：“周少，各位老板，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后巷有点意外，惊扰各位了。一个临时顶班的侍应生不懂规矩，冲撞了客人，我们已经处理了。”
粉衬衫公子哥随口笑问：“哟，什么临时工这么大脾气？”
“姓沈，叫沈知意，是沪大的高材生，临时来替朋友的班。”经理赔着笑，语气略带无奈，“没想到惹出这种麻烦，已经让她走了，绝不会再用了。”
“沈知意？”刚才谈论并购案的副总猛地坐直身体，惊讶地脱口而出，“这么巧？和我们对手公司那个首席分析师同名同姓？”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一瞬。几道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周幕凛。
周幕凛原本懒散靠着沙发的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缓缓抬眼，看向经理，声音听不出情绪：“刚才楼下后巷的事，有监控吗？”
经理立刻点头：“有的有的，后门为了安全设有监控，周少您需要的话……”
“调过来。”周幕凛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很快，经理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跑回来，恭敬地递上。屏幕上正是刚才后巷发生一切的清晰回放。
周幕凛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纤瘦却倔强的身影上，看着她如何被纠缠，如何挣扎，如何最终扬起手给了那个肥胖男人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挺直背脊离开。
近距离的监控画面比远观更加清晰震撼——那张冷冽惊艳的脸，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以及那份即便处于劣势也毫不退缩的傲气，与他刚才在露台上惊鸿一瞥的印象完全重合。
更重要的是，与他手中掌握的、关于对手公司那位神秘分析师“沈知意”的零星资料碎片——年轻、女性、容貌出众、气质清冷、能力极强且作风强硬——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他放下平板，挥手让经理退下。包厢内无人话，所有饶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带着各种猜测。
周幕凛重新拿起那支未燃的雪茄，低头，慢条斯理地点燃。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兴味。
他抬起眼，看向那位负责并购案的副总，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位沈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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