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渐深,西湖水涨,堤岸新柳如烟,柔软的枝条垂入碧波,随风摇曳,勾勒出江南最旖旎的风光。
杭州太守府内,马文才却无暇欣赏这盎然春意。
他刚收到来自长安的密报,并非关于五皇子新的动作,而是一份新科进士的外放名录。
当\"梁山伯\"与\"上虞县令\"这两个词并排映入眼帘时,他执卷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刹那。
窗外暖风拂过,带来桃李的芬芳,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骤然凝聚的寒意。
不是意外,更像是……一种被精准算计后的印证。
五皇子,果然出手了,而且选了一个如大钻、如此懂得如何在他心头埋刺的角度。
将一个对英台余情未了、且曾与英台有过一段过往的旧识,放在英台家门口做父母官?
司马景明,你倒是好心思。
马文才缓缓放下名录,面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眸色深沉如夜。
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灼灼盛开的桃花,那绚烂的色彩此刻落在他眼中,却仿佛染上了一层阴霾。
他并不担心祝英台会与梁山伯旧情复燃,他了解如今的她,也信她当日的眼泪与承诺。
他忌惮的是人心,是流言,是那挥之不去的\"过去\",以及五皇子借此可能掀起的风浪。
这根刺,不伤人,却足以膈应,足以在某个关键时刻,成为引爆局面的火星。
与此同时,这道任命的消息也如同插了翅膀,飞到了上虞祝府。
祝公远是从往来官绅的应酬中听闻此事的,当下便愣在了席间,归家后与夫人高氏面面相觑,皆是满面忧色。
“这……这朝廷是怎么安排的?怎会让梁山伯来上虞做县令?”
高氏急得在房中踱步,\"这眼看英台和文才的婚期就要到了,他这一来……”
”这,这成何体统!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可如何是好?”
祝公远亦是眉头紧锁,抚须长叹:
“吏部铨选,自有章程,只是这……未免太过巧合。唉,只怕文才那边……”
夫妇二人忧心忡忡,却不敢立刻将此事告知祝英台,生怕徒增烦恼。
然而,如此消息,又如何瞒得住?
此刻,祝英台的绣楼内,却是一派忙碌景象。
崭新的嫁衣已然制成,正由侍女们心翼翼地伺候着祝英台试穿。
这一袭嫁衣与冬日那套华美却沉重的云锦嫁衣截然不同。
选用的是最适合春日的越州轻容纱与吴绫,整体以浅金为底,如同春日破晓时分的晨曦。
衣身上以深浅不一的柳绿、桃粉丝线,绣出缠枝海棠与翩跹蝶纹。
袖口与裙摆处点缀着细的珍珠,行动间流光溢彩,既不失婚礼的庄重,又充满了生机盎然的春意。
外罩一件以金线密密绣出云凤纹样的绯色薄纱大袖衫,更添华丽与喜庆。
祝英台伸展双臂,任由银心等人为她整理腰间的束带和层层叠叠的袖摆。
镜中的少女云鬓高耸,身着这身明媚鲜妍的春衫嫁衣,容颜被映衬得愈发娇艳,仿佛将整个春都穿在了身上。
她正微微侧身查看衣摆的蝶恋花纹样,兄长祝英齐面色复杂地走了进来。
\"英台,山伯他……春闱高中,被授为上虞县令,不日即将赴任。\"
祝英台抚平袖口褶皱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了然与无奈。
山伯竟真的考取了功名,还偏偏是上虞……这背后若无人推动,她绝不相信。
“哥哥,我知道了。”
她垂下眼帘,声音平静,继续整理着嫁衣的广袖,只是那指尖,却几不可查地收紧了。
她心中并无波澜,只有一种命运弄饶荒谬福
她与山伯,早已是镜花水月,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他的到来,于她而言,并非困扰,却注定会成为横亘在她与马文才之间,一道需要心翼翼去应对的障碍。
她不怕面对,只是不愿在这身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嫁衣即将迎来它真正主人之时,再生波折。
数日后,新任上虞县令梁山伯,带着母亲梁氏和侍从四九,乘坐官船,抵达了上虞码头。
他依旧带着几分病后的清瘦,身上穿着符合东晋官制的七品深青色官袍。
袍服以素罗制成,剪裁简洁,腰间束着黑色的革带,头戴同色系的纱质介帻虽是新任官职。
这一身装扮却更衬得他面容苍白,带着一种与官威不甚相符的文弱与沉寂。
他站在船头,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县城轮廓,心中百感交集。
他曾以为此生再无踏足簇之日,更未曾想过,会以父母官的身份归来。
这身官袍穿在身上,并无多少喜悦,只觉沉重,仿佛每一道丝线都缠绕着过往的回忆与现实的无奈。
码头上已有县衙的属吏等候迎接。
梁山伯勉强打起精神,应付着官场的初步寒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祝府所在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英台与马文才的婚期已定,他此来,究竟是命阅补偿,还是更深的折磨?
他的赴任,在上虞并未引起太大轰动,毕竟一介七品县令,在士族林立的江南,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然而,在有心人眼里,他的到来,不啻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当消息最终由观砚确切地禀报到马文才面前时,他正在校场检视亲卫操练。
听完汇报,他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拿起一把强弓,搭箭,拉弦,瞄准百步外的箭埃
\"咻——!\"
箭矢破空,正中红心,尾羽因巨大的力道而剧烈震颤。
“吩咐下去,”马文才放下弓,声音平静无波。
“让我们在上虞的人,盯紧这位新任梁县令。”
“他的一举一动,每日见了什么人,了什么话,尤其是……与祝府有关的,事无巨细,皆需报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必干涉,只需看着。”
“是,公子。”观砚领命,悄然退下。
马文才走到箭靶前,看着那深入靶心的箭簇,目光冰冷。
五皇子想用梁山伯来搅局,他便偏要看看,这枚棋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破坏他即将到来的婚礼,以及他守护了两世的圆满。
而在黑风寨中,心莲的“复仇’计划,也有了初步进展。
她凭借柔弱外表与玲珑心窍,不仅赢得了张巢的信任。
更因显露的识文断字、打理账目的能力,渐渐开始接触寨中一些琐碎事务。
她刻意将一些账目处理得清晰明白,又\"不经意\"地提出几条改善寨中物资采购的建议。
这一日,她正帮寨中账房核对物资清单,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是下山\"做买卖\"的弟兄们回来了。
还带回了最新的\"江湖消息\"和……一份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官府邸报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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