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桌上的红烧肉凝着一层油花，是林慧傍晚特意做的 —— 她以为陈建国今会按时下班，却等到七点半只等来一句 “加班，别等了”。洗衣机嗡嗡转着，林慧弯腰掏洗衣袋，指尖突然触到一张硬纸，抽出来时，褶皱的辞退通知书从口袋里滑落在瓷砖上，“xx 广告公司裁员通知” 几个字像冰锥扎进眼里。
陈建国是在般十五分打开家门的，手里攥着空聊公文包，鞋架上的皮鞋沾着公园长椅的灰。他刚换好拖鞋，就看见林慧坐在沙发上，通知书摊在膝头，台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连鬓角的白发都看得清。
“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林慧的声音很轻，却比吵架时更让人心慌。陈建国的喉结动了动，想找借口，比如 “公司调整，先休息几”，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没底气的 “我…… 我想等找到新工作再”。
“等？” 林慧突然站起来，通知书被她捏得发皱，“乐乐的补习班费下个月要交，房贷还有三十年，你假装上班，坐在公园里躲着我们，这就是你的‘等’？” 她的眼眶红了，语气里满是积攒了多年的委屈，“我不是怪你失业，是怪你连跟我分担的勇气都没有 —— 这个家，你到底还认不认？”
卧室的门 “咔嗒” 一声开了，陈乐乐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校服领口还沾着钢笔水。他显然听见了客厅的对话，捏着书包带的手指泛白，却没像往常一样躲开，反而梗着脖子：“爸，你只会躲去枫林场，上次我跟你班里同学嘲笑我没爸爸参加家长会，你‘下次’，结果呢？你连失业都不敢告诉我们，根本不像我爸！”
“我不像你爸？” 陈建国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积压的焦虑突然爆发，他挥了挥手，却没敢碰到乐乐，“我加班到半夜，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嫌我老土，嫌我不懂二次元，林慧你嫌我不沟通，可你们谁问过我，公司里 95 后下属踩着我上位，老板我‘跟不上时代’的时候，我有多难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嘶哑的低吼，客厅里的挂钟滴答响着，像在倒数这场争吵的结局。林慧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不话了，只是把通知书叠好，放进茶几的抽屉里。乐乐也别过脸，书包往地上一扔，进了卧室，关门声震得墙面都颤了颤。
陈建国站在原地，胸口起伏着，突然觉得这房子像个密不透风的笼子。他走到玄关，抓起外套和车钥匙，手忙脚乱间，口袋里的黄铜怀表滑出来，落在鞋架上，背面 “枫火映心” 的刻痕在灯光下闪了一下。他弯腰捡起怀表，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爷爷以前的 “心里闷了，就去枫林场看看”。
“我走了。” 他丢下这句话，没等林慧回应，就摔门而出。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了又灭，他坐在车里，发动引擎时，看见后视镜里，林慧站在阳台，窗帘被风吹得飘起来，像一面褪色的旗。车开出区，路过乐乐学校的路口，他想起上周给乐乐买球鞋时，孩子嫌鞋老气的模样，突然鼻子一酸 —— 原来他拼尽全力想撑起的家，在家人眼里，竟是这样的 “没用”。
车往京郊开，夜色越来越浓，公路两旁的树影像张牙舞爪的鬼。陈建国握着方向盘的手出了汗，怀表被他攥在手心，渐渐有了温度。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客厅里，林慧正对着那碗凉透的红烧肉抹眼泪，而乐乐趴在书桌上，在日记本里写：“爸爸今走了，他会不会像爷爷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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