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很难被选为状元。
前三甲谁第一，谁第二，已经和文章好坏无关了，全是背后的利益考量。
他是崔实的儿子，便是清流一派的代表人物，若公然选他做状元，便是对高相一党发出的强烈信号，太子要大力扶持清流一派。
太子会给他什么名次呢，为了避嫌，会不会干脆将他挪出一甲。
即便做不成状元公，崔阅也必须进一甲，如此才能进翰林院作为储相培养，才能尽快在朝堂立足，才有和父亲谈判的资本。
崔阅捏紧了发白的手指，新一轮的传唱响起：“第一甲第二名——”
崔阅和唐宁紧紧盯着宣制官的口型，周围的一切聒噪都仿佛充耳不闻，他把嘴嘟了起来，像个花瓣的形状，这个口型应该发出的是：
“唐宁。”
传胪官们传唱起来，唐宁的名字回响在上空，崔阅身子颤了颤，勉强稳住了双腿。
“第一甲第三名——崔阅！”
崔阅总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风干，身子反倒是稳了，阔步走上前去。
至此，辛未科状元、榜眼、探花都已尘埃落定。
士子们和百官们都悄声议论着，这一届的前三甲真是生的好模样，都是二十多岁的帅哥，状元公温文尔雅，榜眼风流倜傥，探花郎风神秀逸。
还有人悄声议论着，怎么这一届前三甲里竟然有两个雍州的。
有人提起雍州有名的女先生，不少人表示不信，女先生怕只是个噱头，这是太子在扶持雍州总督崔实吧，看来崔家不日将回到长安了。
很快传唱声再次响起，一甲三饶名字均传唱三遍，二甲传唱一遍，三甲只第一名唱名，剩下那二百多人自己看榜单去吧。
顾凡中了二甲第四名，他相当满意了，毕竟当初考会试的时候，他都没想着此番能过。
唱名结束后，状元公领着各位新科进士上前，行三跪九叩礼，这些新科士子中了名次，都激动不已，上前时不少人激动得不知道手脚怎么摆，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
至此，传胪大典结束，新科一甲三人可以随仪仗队从午门出宫，午门日常仅有子可出入，这也是三人这辈子唯一一次走午门。
而二甲和三甲只能从两侧门洞走出。
皇城外早已围满了百姓，待礼部尚书将皇榜贴于左侧门外，百姓们纷纷上前看榜，也想一睹状元公的英姿。
顾丕熙唐宁和崔阅这一甲前三名被带去换衣簪花，状元需身着绯红圆领袍，袍身以金线绣缠枝牡丹纹，袖口与下摆缀以云鹤暗纹，寓意“一品当朝”。
榜眼着青绿交领襕袍，袍襟绣松竹梅岁寒三友，袖口镶银线回纹。
探花穿藕荷色直裰，衣领绣海棠纹，肩部缀云肩，以珍珠串连。
连为他们簪花的顺府尹官吏都忍不住啧啧称赞，这届的一甲三人本就面容俊朗，又是春风得意，再经过这一番打扮，走马游街，今夜长安城的姑娘们怕是要无眠了。
三人翻身各自上马，自承门出去，礼部鸣锣开道，蜿蜒的队伍走上了朱雀大街。
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道路，纷纷踮起脚尖探头看去，想要一睹新科状元的风采，尤其妇人和年轻女子们。
“不知道这届状元郎是何等模样，已经好几届没出过俊俏的状元公了，上一届那位大腹便便，不知道还以为身怀六甲呢。”
“状元郎主要是有才，听闻探花郎是最为俊俏的，一般会选来做门面担当呢。”
姑娘们平日都被关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这样的热闹，一个个手执鲜花，一边交头接耳，一边翘首以待。
眼力好的远远便看到走在前头的顾丕熙，爆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有的姑娘手里的花都扔到霖上。
后面的人看不到，吓了一跳，怎么，这届的状元公难道奇丑无比，把人吓成这副模样？
待到队伍缓缓走过来，一身绯红的状元郎坐在高头大马上向着大家招手，人群顿时沸腾了，姑娘们压抑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这届的状元郎也太俊俏了吧，眉如远山含黛，目似星辰璀璨，鼻梁高挺，唇角的笑容自信又温柔，那笑容只令人感觉如春风拂面。
顾知兰也在人群中，听着周围姑娘们的尖叫，看着她们纷纷把手中的花扔过去，一个个捂着羞红的脸，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激动地不住跳脚。
这和现在的姑娘追星也没什么区别，就差大喊，我要给你生猴子了。
男子们则不住摇头，感慨世风日下。
好容易平息了一会儿，待到探花郎过来，人群又不淡定了。
崔阅意气风发，坐于高头大马上，手持折枝桃花，花瓣用金粉勾勒，呼应探花之名。
面容俊美无俦，身姿提拔如松，气度非凡，既有文人雅致，又不失武将英气，一双桃花美目灼灼，却含着三分桀骜，和状元郎那温文尔雅的气质又不相同。
用现在的话来，叫做雅痞。
把这帮姑娘控死死的，眼珠子挪不开了，脚更是钉在了原地，他目光扫向了哪里，哪里便像是烧着了，瞬间燃起一片欢呼雀跃之声。
连顾知兰这自认为不好男色的都惊艳了一瞬，心脏似乎倏然停摆了一拍。
她听到周围的姑娘们叽叽喳喳，他娶妻了吗，我愿意做，我愿意做丫头，我愿意做通房……
顾知兰摇摇头回过神来，姑娘们，咱能不能有点骨气。
正自走神，忽然一枝折枝桃花落入怀中，顾知兰怔怔看着花瓣上的金粉，抬起头便撞上了崔阅那双炙热的双眸。
人群静默了许久，姑娘们目光纷纷投向了顾知兰，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一地的心碎。
探花郎竟然把自己的折枝桃花丢给了这个姑娘，这，这什么意思啊。
人们都好奇而探究地盯着顾知兰，饶是她心理素质不错，这会儿也被盯地有点发毛了。
姑娘们脸皮薄，有年纪大点的妇人在自家闺女的怂恿下上前攀谈：“姑娘，那探花郎与你是什么关系？”
私下里猜测应该是兄长吧，毕竟这探花郎是读书人，应不至于如此孟浪，人群之中看中一个姑娘就直接扔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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