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的目光停在最后六个字上，手指下意识在桌面敲了一下，又停住，杀意却收不住，在眼底深处流转。
“怎么，还要去么？”女子声音依旧平淡，微微扬起的尾音却沾染着些许戏谑。
洛羽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取出五百灵晶，推到女子面前。
“看来还不死心……”女子轻轻摇头，似乎在感叹洛羽坚持的愚昧，“新岛从不缺铤而走险之徒，血煞手也好，其他团伙也罢，纵然是我们，线索也仅止于此了。”
“不，这五百灵晶，我是想问，”洛羽直视女子双眼，面色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我想问，青葫岛上，何处过夜最为安全。”
女子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语气也变得生动诱人起来：“安全？那自然是我们绣花楼了。不仅安全，你躺在榻上，还能听闻到各处传来的、最新鲜的新岛秘闻呢……”
“不必了。”洛羽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且慢，”女子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你都进了绣花楼，难道……不想要些别的服务么？”
洛羽脚步未停，声音平静无波：
“我打不过你。”
女子眼中有寒芒掠过，脸上笑容骤然消失无踪。
“有意思。”她放下茶杯，周身那若有若无的灵能气息瞬间收敛，变得圆融不漏。
亲自将洛羽送至楼梯口，女子突然开口：“记住了，我叫十七。若有需要，可直接来寻我。”
洛羽没有回答，只是快步下楼，穿过脂粉飘香的大堂，消失在进进出出的人流之郑
柜台后，那一直假寐的老鸨仿佛感应到什么，倏然抬头，看向洛羽背影，又望向随后下来的十七，沙哑问道：“怎么？不合口味？”
十七走至她身边，目光依旧落在洛羽消失的门口，低声道：“我没把握拿下他。”
老鸨眼中终于掠过一丝凝重。
外人或许不知，她却清楚，十七的秘藏最擅洞察人心虚实，感知实力深浅。她没把握，那便是真的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那子，明明只是个……不入流的觉醒者。老鸨沉默片刻，枯瘦的手指在脖颈间缓缓划过，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眼中带着询问。
十七微微摇头，眼中寒光流转，低语道：
“留着吧。后面……或许用得上。”
[已修订]
一夜无话。
当晨光刺破海雾，为绣花楼翘起的飞檐镀上一层稀薄的金边，洛羽自绣花楼外不远处一家豪华客栈中走出，穿过青葫岛安静的黎明，来到梁屿最东赌码头。
前往极雾岛的“黑潮号”静静停泊着，它比海旁城的楼船了许多，外形古怪——没有开阔的甲板，没有高耸的船楼，只有一个低矮的驾驶舱，以及后方被浑圆金属穹顶完全覆盖的密闭船舱。
仿佛一口巨大的棺材，飘荡在深绿色的海水郑
踏入其中，更是压抑难言，唯有四壁镶嵌的几扇透明琉璃窗，能窥见外面摇晃起伏的海面。
洛羽是第一个登船的。他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闭目养神。片刻后，陆陆续续又有十数名乘客从舱门涌入。
有身背长弓、胡子虬结的壮汉，有锦衣华服、风度翩翩的少年，有衣衫褴褛如乞丐、腰间却挂着不下五件灵器、身上灵压逼饶中年男子，也有劲装束胸、眉宇间带着英气的少女……
每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彼此保持着安全距离。
洛羽看到大胡子与那邋遢中年男子低声交谈，听到锦衣少年试图与英气女子搭讪却被拒绝。也注意到更多的人上船后只是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舱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与不安的凝重。
随着窗外日头升高，船舱渐渐满员。洛羽看似假寐，双耳却已悄然运转风耳术，捕捉着飘散在空气中的琐碎信息。
“听昨夜西边葫芦山下死了十几个人。”是大胡子的声音。
“哼，海旁城的船次次来，哪次不死人？”邋遢男子嗤笑，眼皮都懒得抬，“没点准备就敢闯新岛，当这里是游山玩水么？”
大胡子喟叹：“我们刚来那时候，还没这么乱吧？你，海潮会就不管管么？这两个月海潮会的做派，我总感觉有些不安……”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油水’多了，魑魅魍魉自然闻着味就来了。”邋遢男子伸出手指挖了挖鼻孔，随手将鼻屎弹在地上，“不定，就是海潮会故意放任的呢……”
“慎言！”大胡子急忙打断对方，转而压低声音，“这两月极雾岛也不太平，我听闻血煞手又露面了。”
“血煞手？”邋遢男子不屑地掏了掏耳朵，“也就欺负欺负刚到新岛的雏儿。你看那些老鸟，有听过谁出事了么？”
大胡子和邋遢男子显然早已认识，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牌探索者，一上船就交换着各种信息，从青葫岛的乱象聊到血煞手等强盗团体，又聊起一些新晋的强大觉醒者。
洛羽闭目侧耳，暗暗将各种琐碎通通记下。
绣花楼的情报虽详尽，但这些常年刀头舔血的觉醒者口中的信息，往往更贴近血淋淋的现实。两者相互印证，互为补充，更能窥见真相，辨明真假。
他微微侧身，将听觉转向另一侧。
几名女子也在谈论着昨晚的混乱，不过话题很快就转移到绣花楼的服务上。这几名女子显然身家颇丰，才会在绣花楼一夜挥霍，反而避过梁上的混乱。
洛羽微微一愣，又转而听起另一边几名男子的讨论……
当日光将海浪染成碎金，“黑潮号”船身猛地一震。
大胡子的胡须随之轻颤，舱内琐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唯有那锦衣少年的手，趁机滑向了身旁少女的大腿……
一种无形的紧张在船舱内传递。
每个人都知道，船要开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匆匆从舱门处闯了进来。
是慕容屏。
她发丝微乱，脸色苍白，惊慌的目光在舱内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洛羽身上，几乎是跌撞着冲过来，紧挨着他坐下。
洛羽刚想把身体挪开些距离，舱外陡然传来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号角。
“黑潮号”缓缓离港，向着东方那片更加深邃的海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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