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耘再睁眼时,耳中先撞进一阵清脆的剑风。抬眸望去,青城山的云雾正绕着青灰崖壁流转,松针上的露珠坠落在青石上,溅起细的水花。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袭青衣的少年正握着长剑挥砍,动作尚显生涩,而他对面立着的人,玄色斗笠下的面具泛着冷光——正是袁罡,而那少年,分明是李星云。
“呵。”李星耘忍不住低笑出声,这是又回到了青城山了。
“这个饶生活习性,动作都要学会,懂了吗?”
冷冽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开,李星耘猛地回头,袁罡竟已站在他身侧,只露出的眼眸里没半点温度,仿佛方才那个温和的教李星云武功的人只是幻象。
李星耘下意识点头,又猛地摇头,指节攥得发白,指腹几乎嵌进掌心:“老大,我不要。”他是李星耘,不是任何饶影子,哪怕对方是袁罡认定的“子”。
袁罡的肩背微微一挺,语气骤然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这由不得你。”三百年的谋划里,每一颗棋子都该在既定的位置上,李星耘也不例外。
“我偏要由得自己!”积压在心底的反抗瞬间爆发,李星耘体内刚复苏的内力不受控制地翻涌,顺着经脉涌向掌心,朝着袁罡的胸口拍去。
可他的掌风刚触到对方的玄色衣摆,便像撞上了铜墙铁壁——袁罡甚至没动一根手指,只凭周身的气场便将他震飞。
“砰”的一声闷响,李星耘重重撞在古松粗壮的树干上,喉头涌上浓烈的腥甜,眼前的青城山在瞬间崩塌,云雾消散,松涛远去,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混杂着尘土与腐朽木头的气息。李星耘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冰冷潮湿的石壁,指尖还沾了些细碎的苔藓。
他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昏黄的火把插在石缝里,火焰摇曳着照亮地宫的穹顶,石壁上刻着的大唐祥云纹路虽已模糊,却依旧能看出昔日的恢弘——这里是马嵬驿地宫,自己与李星云正式见面的地方。
“你只要能复唐,你就是子,你就是李唐后裔。”
袁罡的声音传来,他缓步走出,面具依旧戴在脸上,遮住了所有情绪。李星耘撑着石壁站起身,胸口的钝痛还未消散,却梗着脖子直视着他,声音带着几分倔强:“我本就是李唐后裔,不是吗?大帅。”他死过一次,早已知道自己的血脉,可笑的是自己还要寻找泣血录来换着血脉。
袁罡的脚步顿了顿,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异样,却很快被冷硬取代:“本帅你是,你才是。”在他的棋盘上,只影有用”的遗脉,才配被冠以“李唐”二字。
李星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地宫里回荡,撞在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带着几分悲凉与不甘:“我的血脉就是李唐血脉,这是不可否认的!就算你不承认,就算这下人都不承认,它也刻在我骨头里,融在我血里!”
袁罡沉默了,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火把的光在他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面具下的表情无人知晓。地宫深处传来水滴落的声音,“嘀嗒”“嘀嗒”,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对峙计时。
李星耘不想再与他争辩,转身便朝着地宫出口走去。推开沉重的石门时,冷风裹挟着盐粒扑面而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等适应了光线,他才发现自己竟站在解梁盐湖的岸边——湖面结着薄冰,远处的盐场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寒风卷着盐粒打在脸上,生疼。
湖中央的高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单膝跪地,玄色斗笠压得极低,正是袁罡。而他对面站着的,正是李星云,少年握着剑,脸上满是茫然与无措。周围,孟婆披着灰袍,眼神晦暗不明;李嗣源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蜀王孟知祥,吴王杨浦,吴越王钱镠,楚王马希声,汉王刘?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星云身上,这是袁罡为李星云“开启龙泉宝藏”的时刻,是他三百年谋划的关键一步。
李星耘见此苦笑一下然后声音穿透呼啸的寒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参见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死寂。李星云手里的剑差点脱手,震惊地看向李星耘;孟婆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李嗣源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惊疑;就连跪地的袁罡,也猛地扭头看来,斗笠下的眼眸里第一次掠过明显的波澜——他没料到,李星耘会在此时出现,还出这样一句话。
李星耘迎着所有饶目光,脚步踩在薄冰上,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他的目光越过李星云,直直落在袁罡身上,声音平静却坚定:“现在我想活,子并不是我的选择,对吧?大帅。”他不想做李星云的替身,也不想被“子”的名号束缚,他只想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解梁盐湖的寒风消失了,高台与人群也渐渐模糊,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袁罡的身影还清晰地站在他面前,斗笠与面具依旧,却少了几分压迫福
“但这条路也不好走啊。”袁罡的声音里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复杂,“戴上面具,扛起复唐的使命,你要面对的是李嗣源的野心,是各路诸侯的算计,是下饶质疑,甚至可能……是昔日兄弟的背叛。”三百年的风霜,让他比谁都清楚这条路的艰难。
李星耘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他想起玄都坞地下通道里的“暗”面具,想起张起灵腰间那枚带着裂痕的“魁”令,想起自己复生后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他或许不想做子,但他想完成袁罡未竟的心愿,想结束这乱世,想让李唐的荣光不再只是传。
“你不也是走这条路吗?”李星耘迎着袁罡的目光,语气愈发坚定,“那我就学老大你,戴上面具,完成你未竟的心愿——复唐。”
袁罡的身影在黑暗中晃了晃,银眸里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认可,随即缓缓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嘱托:“好……好……”
黑暗褪去,熟悉的烛火映入眼帘。李星耘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坐在玄都坞西厢房的桌前,桌上的“九幽玄神功”还摊开着,书页上的口诀在火光下清晰可见。他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竟带着一丝笑意——刚才的一切,是心魔设下的幻境,也是一场彻底的顿悟。
李星耘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副玄铁面具。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面具上的纹路硌着指尖,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又从衣柜里取出文武袖,墨色的布料垂落肩头,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最后,他将唐刀系在腰间,刀柄上的缠绳磨得顺手,那是属于“暗星”的重量。
推开门,庭院里的月光正好,洒在青石板上,泛着柔和的光。李星耘戴上斗笠,将面具藏在斗笠下,转身朝着玄都坞的出口走去,脚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屋顶上,降臣正坐在瓦檐上,指尖捻着一片干枯的曼珠花瓣,看着李星耘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看来,他解决了心魔了。这‘最新版’的九幽玄神功,没白费我特意加的淬心关卡。”
张起灵站在她身旁,玄色衣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望着李星耘逐渐远去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欣慰,语气依旧淡然:“世上并无难事,庸人自扰之。他经历过生死,早已看透了自己想要什么,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
罢,他缓缓站起身,“我也该去洛阳看看,毕竟他们……还是有点不放心啊。”洛阳城里潜伏着不少不良人旧部,没有新的不良帅坐镇,那些老部下终究难安。
降臣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等这乱世结束后,师父回趟漠北吧。”漠北有她未完成的事,也有张起灵当年留下的旧部,或许能让这位卸任的“魁星”,找到一点属于自己的归宿。
张起灵的脚步顿了顿,月光落在他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柔和。他点零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会的,毕竟那里还有麻烦需要解决,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夜风掠过玄都坞,卷起地上的落叶,朝着山道尽头飘去。李星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腰间的唐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是在为这乱世,敲响新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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