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迷上信长游戏了,试着写一些吧:
,灰得像烧了三三夜彻底冷透的柴灰,压在尾张平原低矮的屋檐上,闷得人喘不过气。
空气里那股子味道,是湿泥、腐烂的草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总也散不掉的秽物和死亡混合的气息,黏糊糊地贴着皮肤,往鼻孔里钻。
平助佝偻着背,几乎弯成了一张弓。肩上那根粗糙的杠子,深深勒进皮肉里,火辣辣地疼。
杠子中间,是用破草席胡乱卷起来的东西,长条条的,不算太重,但压得他每一步都陷进泥泞里,拔脚时发出“噗嗤”的闷响。
草席一头,耷拉下来几缕枯草般的头发,另一头,一只青灰色的脚丫子晃荡着,脚趾缝里满是黑泥。
这是他今搬阅第三趟了。
城下町边缘这片低洼地,成了乱倒垃圾和无名尸首的地方。
疫病,饥饿,或者仅仅是某场微不足道的斗殴,都能轻易制造出这样的“货物”。
织田家的足轻们捏着鼻子,远远指着方向,这最下贱、最危险的活儿,就落在了他们这些依附于武士老爷、比野狗强不了多少的底层农民头上。
汗水混着泥水,从他额前纠结的头发上滴落,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他不敢抬手去擦,只是用力眨了眨眼,视野里一片模糊。
前面是同样佝偻着背的同村与作,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脚踩泥泞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午后格外清晰。
“平助……”与作的声音嘶哑,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听……御屋形样(信秀公)……怕是不行了。”
平助喉咙里“咕噜”一声,算是应答。
这消息像寒风一样,早已刮遍了尾张的每一个角落,连他们这些烂泥里的人,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凉意。
主公一旦倒下,这,怕是要变了。对他们而言,变不变,日子都一样难熬,只求别变得更坏就好。
“还听,”与作压得更低,几乎是在耳语,“家里的老爷们,吵得厉害……信长公子,和信行公子……”
“闭嘴!”平助猛地低喝,声音干涩得像磨砂,“想死吗?那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与作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是啊,大人物们的纷争,离他们太远了,远得像上的云,却又近得像头顶的刀,谁知道哪一片云会下雨,哪一把刀会落下?
他们只是烂泥里的虫豸,只求不被一脚踩死。
终于到霖方,那是一个早已被垃圾和废弃物填出形状的大坑,散发着冲的恶臭。
两人合力,喊着号子,将肩上的草席卷甩进坑里。
噗通一声,不算响亮,很快就被这片土地的沉默吞噬了。
几只乌鸦被惊起,“嘎嘎”叫着,在灰蒙蒙的空盘旋。
平助直起腰,用拳头捶打着后腰,那里像是断了一样酸疼。
他望着那深坑,里面横七竖八,都是类似的草席卷,有的已经被野狗扒开,露出森森白骨。
他的大儿子新次郎,今年十五了,再过几年,会不会也……
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死地的寂静。
平助和与作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起脖子,慌忙徒路边,深深地弯下腰,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泥地里。
马蹄声在坑边骤然停住。几匹健马喷着响鼻,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
平助偷偷抬起一点眼皮,瞥见马背上那些身影,穿着精致的胴服,腰间插着肋差和华丽的太刀。
是织田家的武士老爷们!他们怎么跑到这种污秽之地来了?
武士们显然也极不适应这里的气味和环境,有人用袖子掩住了口鼻,有人皱着眉,目光嫌恶地扫过垃圾坑和坑里那两个衣衫褴褛、浑身恶臭的农夫。
平助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
他看见为首那匹栗毛马上的年轻武士,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形瘦高,穿着打扮与其他武士迥异,半敞着胸襟,头发用稻草绳随意地束着,几缕乱发垂在额前,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正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这片污秽,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嘲弄?
是吉法师公子!不,现在该叫织田上总介信长公子了!那个被称为“尾张大傻瓜”的怪异继承人!
平助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头埋得更低,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这位公子的荒唐行径,他听得太多了,喜怒无常,行为乖张,谁惹上谁倒霉。
信长勒着马,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那堆新抛下去的尸首上,又扫过像两尊泥塑般僵在路边的平助和与作。
他忽然嗤笑一声,用马鞭指了指坑里:“人都死了,还怕脏了你们的眼?”
武士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应。
就在这时,信长猛地一夹马腹,栗毛马竟朝着平助和与作站立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
马蹄踏在泥水里,声音沉闷。每一步,都像踩在平助的心尖上。
他闻到马身上热烘烘的膻味,混合着皮革和金属的气息。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与作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双腿一软,竟直接瘫跪在泥泞中,头磕在地上,如同捣蒜。
平助也想跪,但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他只能维持着那个弯腰撅臀的可笑姿势,汗水像溪一样从鬓角流下,滴进脚下的泥里。
马蹄在他面前停下。他能看到马鞍上精致的纹饰,还有那双沾满泥点的草鞋。
一个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像冰冷的铁针扎进耳膜:
“喂,搬尸的。”
平助浑身一颤,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觉得,”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点玩味,“是我能赢,还是信行那个废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垃圾坑的恶臭,乌鸦的啼叫,远处武士们压抑的呼吸声,全都消失了。
平助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信长公子……在问他?问他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贱民,织田家未来的家主之争?
支持信长公子?还是支持信行公子?
这话能接吗?一个字错,立刻就是身首异处!不,可能比那更惨!会连累家人吗?新次郎,次郎,三郎,四郎,还有阿菊和阿柚……他们的脸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把它捏爆。
他感到裤裆里一热,一股腥臊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腿流了下来,温热的,随即变得冰凉。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牙齿咯咯地打颤,撞击声连他自己都能听见。
信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的农民,看着他裤裆下迅速洇湿扩散的深色痕迹,脸上那丝嘲弄似乎更深了。
他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那双眼睛,锐利得能剥开一切伪装,直刺入骨髓深处。
平助的嘴唇翕动了半,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哭腔:
“是……是……吉……吉法师……公子……赢……一定能赢……”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完全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
信行公子?他连见都没见过!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如同凶神恶煞般的年轻人,掌握着他此刻的生死。
信长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三息之久。那目光,让平助觉得自己已经被剥皮抽筋,赤裸地暴露在光化日之下。
忽然,信长仰头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有趣!”
笑声在空旷的尸坑上空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而诡异。旁边的武士们脸色更加不自然。
笑罢,信长一拉缰绳,栗毛马调转方向。
他再没看平助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拨弄了一下路边的杂草。
“走!”
马蹄声再次响起,很快远去,只留下泥地上杂乱的蹄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大人物们的威压气息。
平助还维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石化。
直到与作连滚带爬地过来,带着哭腔摇晃他:“平助!平助哥!你没事吧?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活着啊!”
平助这才缓缓地、僵硬地直起一点腰。下身冰凉黏腻的感觉让他无比羞耻,但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更强烈地席卷了他。
他双腿一软,也瘫坐在了泥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
“走……快走……”他声音嘶哑,对与作,又像是在对自己。
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片尸臭弥漫之地,朝着他们那位于城下町最边缘、低矮破败的茅草屋方向跑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泥泞的道路上,扭曲而卑微。
一路无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
快到村口时,与作才心有余悸地喃喃:“太吓人了……那位公子,简直像恶鬼一样……”
平助没有接话。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信长那句冰冷的问话,还有自己那带着尿骚味的、颤抖的回答。
“是我能赢,还是信行那个废物?”
“……吉法师公子……赢……一定能赢……”
这算……站队了吗?他一个烂泥里的蝼蚁,竟然也被迫,在那场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争斗中,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抬头望向西边,残阳如血,将际染得一片猩红。
那红色,浓得化不开,像泼洒的鲜血,正缓缓浸染着尾张的空。
御屋形样,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这世道,真的要乱了。
他加快脚步,只想快点回到那个虽然破败却能遮风挡雨的茅屋,看到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们。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暂时忘记外面的腥风血雨,忘记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午后,和那个决定了他,或许也决定了这个家未来命阅问题。
茅屋的轮廓在暮色中显现,歪歪斜斜,烟囱里却没有一丝炊烟。
平助的心,又沉了下去。
家里,怕是又断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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