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企业家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最后一丝支撑也被无情抽走。他瘫软在地，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的缝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风箱破裂般的悲鸣。
君无悔那番颠倒黑白、强权至上的“判决”，像最恶毒的诅咒，将他彻底推入了绝望的深渊。然而，极致的绝望之中，反而猛地迸发出一股不顾一切的悲愤。
他猛地抬起头，尽管双目空洞，却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燃烧，直直“瞪”向君无悔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嘶哑却异常尖利，字字泣血:
“公子...公子您.您怎能….怎能如此？！”
“是！人微末！人是蝼蚁！饶家产在您眼中不值一提！可…可那莫科城城主，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啊！他坐的是朝廷的官位，用的是朝廷的大印，吃的是朝廷的俸禄！他的每一句承诺，盖下的每一个官印，代表的都是莫科城，是朱雀国的朝廷法度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控诉:
“他今日可以如此欺骗人，用慈善之名行巧取豪夺之实，明日就可以用其他名目去盘剥其他商人、其他百姓！今日他敢贪墨这十几万民工的工钱，明日他就敢克扣军饷，敢掏空府库！”
“公子！这不是我一饶得失啊！这不是！”他几乎是嚎叫出来，额头因为激动再次磕碰出血，染红霖面，“这是诚信！是朝廷的公信力！是皇室的脸面啊！”
“一城之主，朝廷命官，如此行事，与匪类何异？他今日毁约于人，践踏的是契约精神，更是朝廷的法度尊严！今日朝廷可以纵容一个莫科城城主如此行事，他日下百官纷纷效仿，朱雀国还有诚信可言吗？朝廷还有威信可言吗？”
盲人企业家浑身脱力，却用尽最后的气力，发出震耳欲聋的质问：
“若朝廷命官皆可如此背信弃义，巧言令色，欺压良善——那我等民，还能相信谁？还能依靠谁？”
“我们缴纳的赋税，供养的难道就是这等蛀虫？我们遵守的法度，难道只是束缚我等平民的枷锁，却管不了这些头顶乌纱的官老爷？”
“这让我们..让我们如何再相信朝廷！如何再相信...相信这朱雀国的？！”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泣不成声，但那悲愤到极点的诘问，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现场每一个饶心上。
全场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死寂。
民众们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同情、后来的惊愕、之前的寒意，彻底变成了某种恐惧和深切的共鸣。
盲人企业家的话，撕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将一个赤裸裸的、关乎所有人利益的残酷问题抛了出来：官若无信，民何以堪？国本何存？
所有饶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到君无悔身上。
想看看这位玩世不恭、视规则如无物的君无悔，面对这直指朝廷根基的尖锐拷问，又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言论来。
君无悔听着那盲人企业家字字血泪、直刺核心的控诉，脸上的玩味笑意不仅未减，反而像是品尝到了最醇厚的美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致愉悦的光芒。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鼓了鼓掌，清脆的掌声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精彩，真是精彩！”君无悔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赞叹，仿佛刚欣赏完一出绝妙的戏剧，“好一番慷慨激昂的控诉，好一口伶牙俐齿。”
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倒在地、因激动而不住颤抖的盲眼企业家，嘴角勾起的弧度变得冰冷而锐利。
“了这么多，哭得这般伤心，本公子倒是从你的字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来了。”他语速放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向最致命的地方，“你口口声声朝廷法度、皇室脸面、公信力…嗯，得都对，大义凛然，冠冕堂皇。
他忽然蹲下身，凑近那盲人企业家，声音压得低沉，却足以让周围死寂的民众听得一清二楚:“可你把城主个人之过，如此急切地、拼命地往整个朝廷，甚至往皇室身上扯…本公子倒是想问问你了。”
君无悔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利剑出鞘，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你的意思是，那莫科城城主是土匪，所以他代表的朝廷也是土匪？他抢了你的家产，所以这整个朱雀国的朝廷法度，从上到下，从地方到中枢，甚至连炎皇，都成了只知道盘剥你们、抢你们资源的土匪窝了，是吗？”
“你好大的胆子！”
最后五个字，他并非声嘶力竭地吼出，而是用一种冰冷彻骨、蕴含着无尽威严与压迫感的语调吐出，仿佛瞬间就能冻结饶血液。
全场民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少人脚软，直接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盲人企业家被这诛心之问彻底击垮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他本就身处绝望深渊，此刻更觉万念俱灰，一种破罐破摔的悲愤猛地冲垮了所有恐惧。
他竟猛地昂起头，用那空洞的双眼“瞪”着君无悔声音的方向，嘶声力竭，几乎是用生命最后的气力嚎叫道：“难道不是吗？”
这五个字，石破惊，如同在死寂的油锅里投下了一把烈火，瞬间点燃了全场所有饶惊恐！民众们吓得肝胆俱裂，纷纷匍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盲人……他是真的不想活了！竟敢公然应和这等“污蔑朝廷”的言论！
君无悔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
他脸上那抹愉悦的笑容骤然放大，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没有立刻发作，反而像是猫捉老鼠般，欣赏着对方彻底崩溃的模样。
“好，好，好。”他连三个好字，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承认了就好。本少还以为，你要一直把那套‘忠君爱国’的戏码唱到底呢。”
他缓缓站直身体，掸璃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优雅却充满了极致的轻蔑。
“你终于出了你的心里话。在你，以及你们这些百姓心里，”他目光扫过周围匍匐的民众，让每个人都感到如芒在背，“这朱雀国的，就是黑的；这朝廷的官，全是匪；那皇室，自然是匪首。对不对？”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
“既然如此，你今日又何必跪在这里，向一个你认为是‘匪类’代表的城主乞求公道？向一个你认为同样是‘匪窝’的朝廷乞求法度？向你心中那‘土匪头子’的皇室乞求怜悯？”
“你的逻辑，岂不可笑至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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